我从那里走过,看到了瞬息到的烟火,灯火辉煌的楼群,喧嚣的炮仗还有匆匆消逝如同流水一般的行人。
我第一次到那个地方是两年前。那时候我一定还很小很不懂事,因为我总会在星期六星期天,在没有课的时候跑到那个地方站着吹风,看呼啸而过的车流。一站,就是很长很长的时间。太阳下山,我会仰起头,很单纯的让霞光洒落在自己苍白的脸颊,然后是微笑。
那里长着很高很高的艾草,一条小路穿插其间。我曾站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山头看那一块自己很喜欢的土地——那条小路像小蛇一样盘绕在淡淡的绿色中,有风吹过,艾草轻轻伏倒在地然后又缓缓的挺直,有如波浪一般的把我的梦想与微笑吞噬……
我曾花过半年多的时间站在那块带着泥土芬芳的艾草地上,样子很傻——淡蓝色的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或是长长的头发或是光头,脚上套着一双很破旧很破旧的拖鞋。
我把破拖鞋丢弃的时候,艾草地开进了许多辆许多辆的汽车,艾草一棵一棵的让机器从黑色的土地上掘起,然后没有修饰的铺展在泥泞的土路上。汽车重重的把绿色的叶子还有草黄色的茎干辗碎,载着满车的艾草特有的香味穿过繁华的城市到达荒凉的边缘。
我从那里走过,艾草的清香似乎还存,于是我驻足……
艾草挖完,那块土地的颜色变得很绿很绿,像是一颗璀璨的翡翠。汽车一辆一辆的辗过翡翠,晃悠晃悠的从里面开出来,消失在万家灯火之中。我以为那片土地重新的获得了平静,泪流满面的奔到了翡翠之中,后来我发现,那里面站着很多很多的人,他们手里拿着铁锹,地上堆满了脚手架。
后来我买了一件同样淡蓝色的t恤,于是原来的那件,让我埋在了绿色的翡翠中。
有人跟我说过,艾草的芳香可以延续很多年。
我问过那人,城市的乌烟瘴气会让艾香清除吗?
那人摇头,然后脸上晃过一丝无奈与苍凉。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懂得了什么叫做忧伤。
我从那里走过,艾草的芬芳徐徐的漫延到我的呼吸中,迷失了我无神的双眸,勾销了我的魂魄。夕阳的颜色带着斑斑点点的黄,晚霞开始不再纯净……
楼房的轮廓已经渐渐的显现,我站在樟树下,双眼模糊的看着那高高的脚手架,心头浮过一阵从未有过的荒凉。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像只自由的飞鸟,高高的翱翔在灰色的天空,而自己的所爱——那块绿色的土地,让一个比我先到的人张开血盆大口悄无声息的吞噬。那张因为膨胀而扭曲的脸上,刻着一个狰狞的笑容,肆虐而狂妄!
我惊醒的时候满身冷汗。把窗子打开,我看到了明月高悬于空,把我的影子长长的拉在身后,像是一头乌黑的长发。寒风吹过,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微微的左右摇晃……
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上机器轰鸣,我看到楼房的轮廓愈发清晰。而闭上眼,是梦魇!
洗白的牛仔裤后来在膝盖上破了一个小洞。我笑着把裤子折好,然后走到窗前,双手托着丢到风中。风终于把它给吹开,愈吹愈远,后来竟像风筝一样的张牙舞爪。第二天,我在另外一栋楼后的水泥路上看到了它,裤腰上,已经踩上了好几个乌黑的脚印。早晨的露水铺陈在碧色的草坪上,像是清澈的泪水——宿命!
我从那里走过,艾草的香味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然后,消失……
那个人后来到了这个城市,她问我,艾草呢?
我告诉她,蛇死了!
于是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个城市,我站在阳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淡淡的一笑,然后泪流满面!
城市的楼房早已经建好,恢弘而高大,很气派。我目光空洞的站在楼下看着银色的玻璃,左胸口的心,悄无声息的化成了水。那时,我没留长发,也没剪光头,而是很文雅的剃了个学生装,面带微笑,笑声凝固在了29摄氏度的高温!
我从那里走过,面容憔悴,身影单薄,凹陷着眼眶。
艾香呢,艾香哪去了?我拉住一个陌生人,满怀期待的问。
艾香?这里从来就没有过艾香。
那块土地的艾香最终全部消失,我流离失所的站在马路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除了哭泣,一无所有。
解梦人替我解开了那个梦,说艾草地本来是我的——如果我能留着长发,穿着淡蓝色t恤,洗白的牛仔裤和破拖鞋站在那条如蛇般的小路上等待十年!
十年?我笑了笑,看到死寂的狂风把楼房刮倒……
我从那里走过,一股淡淡的艾草芳香不知从何涌来,淡淡地,却永恒!我驻足寻找,左胸口的心,灵活的跳动。我在绝望的哭泣之后真挚的微笑——艾草的芳草,从我心底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