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蔡二人行了不久即到了大队部,这里没有人守家,据旁边的人说,支部书记已经回家去了,他的家离大队很远,我和老蔡说:”不如我们去他家看看吧!”说着我们一面问路一面走。在路上迎面来了一个拿着棉衣的中年汉子,老蔡问他山嘴村往那里走。
他反问说:”到山嘴村想找谁?”
”找支部书记陈明。”老蔡答着。
他笑了说:”我就是啊!你是……”
老蔡介绍说:”这是县委组织部廖部长,想到大队看看。”
”那么我们往回走到大队部吧!”他说。
“不用了,到你家看看吧,我们走了一段路了。”我说。他同意我们的意见,转过背来陪着我们往山上走。
我们一面走一面闲谈着,从生产生活到党组织情况都谈了。我们经过不少小村和稻田,这里所说的村庄实际上是建在山坡上的一间或几间房子,所谓田也不过是在山顶上的一块小地。大的最大不过三分阔,小的一个青蛙可以跳过三块地。我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这里的田埂是湾湾曲曲的,一眼望去很难分辩路的方向,稍不小心走错了一条田埂,就得走很多冤枉路,因为坡度太陡,相隔虽是一条田埂,但要爬过去或爬过来是不可能的。
行行不觉到了山腰,这里所说的山腰指的是大山的山腰,渐渐感到有些寒意,好在我们穿了两件单衣还可以对付。支部书记陈明说,再往上走将会更冷一些,而且经常下雨。他一年四季在回家的路上总是拿着一件棉衣也就是这个缘故。待我们到他家时确是下着毛毛细雨,冷得我感到难受,好在他家起上一堆火也感到一些暖和。该谈的事我们在路上都讲完了,我们稍为休息在他家里吃了几条番薯和几碗热粥以后即告辞了。
过了几天我又盟发了到下面看一看的念头,我和组织组长卫厚光同志走了信宜东边的几个公社。
我们先到旺沙,这里的公社书记叫叶其星。是个农民出身的干部,对种植杉树很有研究,我和他谈了党组织的情况后,即谈到种杉造林开山造田。我说不如我们到现场去看一下。吃了点早餐我们就上山了。老叶送给我一条竹棍,我开玩笑说:”我这下子够 ‘派’了,带上眼镜穿着皮鞋提着手杖真有点伸士风度。”他笑着说说:”拿上棍子过一会自有用处。”
他们爬山都走得很快,唯有我喘着气在后面跟着,他们不时停下来等我。到了山腰远处看到人们像蚂蚁似的在山上劳动,待我们走近了原来他们在开山造田。把山上一片稍为低洼的地方开了一块不到一亩的水田,附近也有一片类似的梯田相伴着。看来山区开一块田是艰难的。
“这么高的地方有水吗?”我问。
老叶说:”这里有山就有水。”
也许是高山林密的缘故罢。我在想着。
我们再往山上走,本以为很快到山顶了,突然在我的眼前却出现几户人家。真像国画的山水画中的山村图啊!我想有朝一日攸闲的时候带上一家人来看一下也是有趣的。前面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杉林,老叶说是前几年种的。说到种杉老叶特别起劲,他说: “种杉除了一 般正常的育苗以外,还可以选杉枝直接插种。”说着走到杉树底下选了几枝给我们看。其实选枝也是很讲究的,必须是正枝,否则是长不好的。说着我们又到了一户人家了,这是支部副书记张胜的家。他在山边劈开一小块平地建了一幢有三个居室的房子,前面留点小空地围上小小的篱笆,成了一个小小的院落,篱笆底下种上一行山薯,这山薯又叫淮山薯,据说一稞大的可有几斤重。在院内种了二三十稞唛菜,房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水池,我走过去看一下,原来这里还养着几条草鱼。老叶说: “山区很多地方就是这样养鱼的。这个小池一年可以为他家生产几十斤鲜鱼”。在水池的旁边还有一个猪栏和一个鸡舍。养着两头肉猪,母鸡正在领着小鸡在猪舍旁边觅食。屋的后面是一堵峭壁。峭壁的高处接上一条用毛竹做的水管直通厨房。这就是他们天然的自来水。我真羡慕山区人民的聪明才智。在这咫尺之地创造出这个山民之家。正在我遐思的时候,张胜让我们到屋里吃着山区特有的米粉。我吃完后出门向山上望去,这个高山似是没有尽头似的,不是”山外有山”,而是山上有山!这时山上雾气朦胧,使我想起小时老师教过的一首唐诗: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即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老叶说:”我们下山吧!天也不早了。”
“再过那边是什么地方?”我问。
“那边再去就是别的公社了。”老韦指着说。
我们往山下走没多久又下了毛毛细雨,山路滑得很。山陡得比楼梯还要陡。开始我走得还可以,漫漫的双脚好像有点不听指挥,靠带来的那条手杖支撑着一步一步往下移动,这时什么”云深不知处”的诗句早已丢到九宵云外去了,一忽儿我的脚滑了一下差点碎了一交。漫漫的膝部却觉得稳稳作痛。此时我看到一个个农民挑着担迎面而来,有的六七十岁的老汉还挑着稻谷往山上走。我真的怨我无能,强忍着到了山下。老叶好像预先知道了似的,早已安排几个同志骑着自行车在公路旁等着我们。把我们载着回到公社。晚上老叶帮我要来了一瓶跌打酒擦了脚即休息了。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迟迟不能入眠。
早上起来我的脚经过一夜的休息好了很多。我准备离开旺沙到平塘公社,临别时组织委员特意送给我一瓶跌打药酒。这里到平塘要绕过罗定县一段公路,是信宜最边远的公社。所谓 “平塘”其实也不是平地。公社原来建在山沟的一条小河边。去年冬天一次山洪瀑发,被水冲塌了。现在只剩几间破房,有些干部还在那里住着。另外计划在山顶上建一幢新房,但资金不到位现在还未完工。山洪给群众带来很多困难,很多人没有粮食靠木薯充饥,就是木薯也是有限的。穷了有些干部也不争气,倒流大队的支部书记灾后对恢复生产失去了信心,一天到晚在大队部打朴克,有时打到天亮。最近换了个年青人当了支部书记,情况有了好转。林洞支部书记是个女的,听说自私得很,春节工作队离开了,她在家里偷伐杉木影响很坏。听了一些情况以后,我和老韦到散步,我们沿着环山的公路往山上走,在一个乱石堆处听到流水奔腾的声音,我们向声音响处走去,那里却是个古庙。庙旁立着一块四方大石。一股急流从石下冲过,下面是乱石堆积,水花飞扬,瀑声振耳。我问老韦这是什么地方。他说:”这里叫石印庙,过去是信宜八景之一。”我进庙看了一下,斑驳的墙壁上有过笔墨的痕迹,几个神像七斜七歪的倒卧着。神殿里有着几堆人粪。此时此刻我无心欣赏这些清幽去处,但过去的信宜八景现在现在竟是那么冷落,不免令人惋惜。
出来后我们在石上坐了一会,老韦指着一种曼生的植物说,”这就是 ‘苦纹藤’。”
“什么苦纹藤?”我问。
老韦说:”苦纹藤又叫大茶药。是一种有着剧毒的植物,山区里很多人是吃这东西自杀的。有故事 :据说有一对正在恋爱的青年男女,他们坐着开玩笑,女的说,我吃大茶药死了,男的说你吃给我看,女的真的吃了一片叶子,过一会肚子作痛,怎么救也救不回来了。”
真那么毒吗?我顺摘了一片,它和一般的树叶没有多大差别,嗅了一下也没有特异的气味。我为那个女青年感叹一番,希望这个故事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