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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被毛衣错过

    她新找了一份工作,干后勤,在学校。她想,那样或许简单些。曾经商场的尔虞我诈,把她折腾得累了。

    或是已经不再年轻,那么清新的晨风,也涤不去脑中的疲惫。三寸的高跟鞋,踏在锃亮的花岗岩上,总有不小心就会跌倒的潜藏恐惧。

    在又一轮的竞争中,她放弃努力,被无情地涮了下来。听到结果的时候,不是不感觉伤心。但随之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从学校出来,进公司上班,已经整整八年,走到今年的位置。其中的艰辛,或许可用镜中那张,让化妆品一再关照的脸来说明。

    素面朝天,久远得象上个世纪。本性里,她是崇尚自然的清傲女子。

    走在学校的绿化带里,看着一张张青春张扬的脸。她感觉细雨飘落的不只是哀愁,还有淡淡的喜悦。

    她总会在那条道的转角处,遇上他。

    看着他抱着讲义,来去匆匆。她只知他是学校的老师,叫啥名甚,教什么,婚否。暂不知。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经意中,走入她的眼,驻成她眼中一道风景。欣赏并不定要走近。

    她知道,有些美好是让距离成全的。

    慢慢地,她还是知道了他的情况。在同同事偶尔的聊天中,一一得知。

    那个脸上没多少表情的男子,是经济系的讲师。来校快三年了,目前是独身。他不爱同大家闹成一片,关于他的曾经,他的故事,没人知。

    只听闻,他曾在边远山区支过两年的教。

    就支教那事,轻轻地拔动了她的心弦。多好的人啊,现今这个为了利拼得头破血流的社会,还有多少人想到帮助、关注弱者、贫者。

    再遇上时,她开始试着对他浅笑。分寸拿捏得很好,不显轻浮也不显客套。笑得很是真诚、亲切。

    渐渐地,他也会回应她一个笑脸。对面素面朝天,隐隐划上岁月痕迹的女子,带着一种贴心的温柔。

    两个彼此属意的单身男女,慢慢地靠近对方。到手挽手走过那条小道,也说不清,是谁先追谁。

    这对两情相悦的人,追求和被追求是没意义的空词。

    年过三十的男女,都有曾经的沧海旧事,巫山陈情。因为懂得,从不主动涉及,问及。她带他回家见父母,父母谈不上多满意,只说,“过日子是实在。”私心底,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自私和敏感。

    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需要小心呵护、细心关怀的男子。一丁点的不经心,或许就伤了他的脆弱。

    此外,他是优秀的。

    他带她回去见父母,也是没得到褒和贬。或许人到一定年龄后,婚姻、爱情只是两人的事,与父母再也无关。

    两人开始想以后,以后,以后要一个健康的孩子。皮肤象他,眼睛象她,一定会可爱过芭比。

    秋风来得有点早,她看他竖着衣领出门的身影,心底有浅浅的暖流。从此,就是一生。

    买了浅灰的细羊毛线,坐在阳台,一针一针地编,编她以后的幸福。

    袖子还余半只的时候,有个男人来找她,“我此时已是自由身,你曾经想要的,我现在就给。”

    她问那人,“我曾经想要什么。”

    “婚姻。”那人回答婚姻,以为一纸婚书,是她的执意。

    或许,她也曾那样误会过自己。以为自己是羡慕传统的承诺的,两人的头像并列着,写着两人的名,红红的封面。一切神圣且庄严。

    但如果这里面没有爱,则是一个多少可笑的笑话。

    她知,早没爱,纠缠到最后,不过是一个不甘心,非要得到一份公平的珍视。玩着小聪明,让其臣服,输的是自己的尊严。

    她给那男人一把钥匙,“这才是你想要的。从此,两不相欠。”银行保险箱里,有系着他身家性命的秘密。

    那男人走后,她继续编她的毛衣,最后完工,却错得七零八落。明明是上,偏偏编成下。束进衣柜的角落,不敢送出手。

    那年的冬天,没有飘雪,风却来得凛冽,吹在脸上,似片片刀片细细划过。

    他回老家过年,没带上她。正月初七打来电话,“我给你发邮件了。”

    新年没有祝福,只是一些别人的微笑。邮箱里躺着近十张相片。是他和别的女子的相依、相偎。

    多么直白又自尊的分手。她不是他的另一半。那些不小心走到一起的日子,只是一时的错觉或是一时的任性。

    多年后,他们在另一个城市相遇。


    他左手牵着女儿,右手被妻子挽着。女儿的皮肤真好,象他。他们一家三口去看冰雕。

    他远远就看见了她,并不是很出色的女子,可就是那么容易在人群里一眼认出她。单单的身影,裹在身上的浅灰色羽绒服,让她看起来,象一片不小心染了尘埃的柳絮。色彩不再,轻渺如旧。

    他试图对她微笑,一开口却还是执念的伤,“他没陪你?”

    “啊?”她有点惊讶,哪个他。

    “那个喜欢穿灰色衣服的男人。”他不知自己的记忆几时变得如此好,只是多年前的匆匆一眼,竟能记到如今。

    原来多年前的那一幕,他没错过。只是自尊没提起过。

    妻子是贤妻,牵过女儿,“我们去前面看看。”

    两人立在原地。曾经刻意回避,不想再见的两人,就这么没有相约地遇上了。

    “看来,你过得很幸福!”她望着他妻女的背影。

    “她是一个好女人,让我感觉踏实。”他诚实相告,“她教古汉语,我们相敬如宾。”

    她笑笑,“这样很好。对你,是吗?”

    他点点头,“是,你一直是最懂我的人。”

    她摇摇头,“曾经我也以为自己是最懂你的人,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走近过你的心。从不知你在想什么。”

    他再问,“他待你,好吗?生意不顺吗?”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男人开到校内来的那辆黑色轿车,把主人的身份显得有多尊贵。现在眼前的她,衣饰都极普通,不见华丽与贵气。

    “你何时见过他?”她很惊讶。

    “那次,他到学校来找你,穿一身浅灰色的休闲。”他说。他没告诉她,她细细编织的那件浅灰色毛衣,曾多么深地刺进了他的心。

    “那人在我遇上你前,就已是过去式了。”她说。她想,若不是他今日提起,那个男人,于她快不复记忆了。

    “我听得格外分明。他说他是来给你,你想要的婚姻的。”他提高音量,想提醒她,他那日听清的事实。

    “你就相信,我是不道德的第三者?”她问。

    “不是吗?你那么深地爱着他,为什么要拒绝呢?”他不解。

    他的话语,让她突然有点明白,当年突然的分手,是因了什么。

    “你一直以为我爱的是他?”她问得小心翼翼,心里全是忐忑。

    他变得有点迟疑的面孔,无声地告诉她。他曾误会了一个误会。

    他轻轻地说,“爱是成全。”他以为她还爱着,那个看起来,英俊且富有的男子。

    她突然笑了,生活跟戏剧一样,总有一些波波折折被预先安排。误会把爱错过,心没有想象中痛。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经历多了,知道,有些错过是注定。她红尘中的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触伤他敏感自尊的心。没有那次误会,也不定可走一生。

    “你妻子、女儿,在前面等你呢。以后再聊?”她提醒他。

    他说,“好。留个电话?”

    她说,“我的电话一直没改号。”

    握手,道无期的再会。一个转身,又是天涯。她知,她不会主动联系他。且,她准备换卡。

    她没告诉他,最喜欢浅灰色的人,不是那个男人,是她自己。当年,那个男人只是穿了她喜欢的衣服来讨好她。

    那个男人是她大学时的老师,在她毕业那年,出来自创业。作为其门下的得意门生,自然被网罗。

    一起打拼,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当一切渐趋稳定时。那男人却攀了高枝,背弃了曾经的所有诺言。

    仅此还嫌不够,并一步一步架空她在公司里的所有权力。疲惫下,她选择了离开。那么多年的商海挣扎里,怎么可能没有阴暗得不能见人的秘密呢。

    她走的时候,带走了那些秘密。这是那个男人会离婚来找她的唯一原因。不是爱,只是迫于威胁。

    她也没有告诉他,那件浅灰色的毛衣,是她编给他的,不是他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只是嫌其不够好,才没敢送出手。那是她第一次编毛衣,就连简单的平针,上下针,也总是会弄错。想等静下来,拆来重织,只是这个静下来的机会,一直再也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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