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埋的那座新坟，秋天已经长满了青草。核桃树凋落着淡淡的树荫，秋的阳光软软地照在矮矮的坟头上。阳光很温暖，埋在山沟一隅的坟没有人来看。自从女孩死后，男友就外出打工。他远在天涯，没有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女孩的父母以女孩为耻，她的死只能带来母亲深深的叹息。父亲经常醉酒，一发酒疯就冲着女人乱发脾气。

    浅浅清秋下了几场山雨，坟周围的草越发的绿了，早晨一上露，那些丛草便显得很苍翠。在那些草丛间，几蔓紫色的牵牛花开得很闲散。大概是沟深水冷，牵牛花开得很青涩，紫色的花朵透着一丝惨白，静静地在阳光下把生命延续着。在这里，没有人向牵牛花许愿，那些小喇叭只盛装些大山的语言，用林间鸟儿的喉咙向躺在新坟里的女孩子歌唱！

    还隔几天就是女孩的生日了，在十八岁那天，谁祝福她生日快乐呢。坟后的那坡山柿子还是青的，就是到了月圆的那天也吃不得。往年过生日她是和妈妈过的，妈妈给她煮了很多好吃的。她穿着一件紫衣裳，很好看，把妈妈都迷住了。那件紫衣上面，绣着一朵一朵的牵牛花，那些花儿散发出芬芳，她的酒窝就能酝酿两杯生动的笑。女孩的生日要到了，只有那些牵牛花陪伴她了。其实那些草籽也能对话的，不过它们成熟得太细腻，只能在眼神里意会着表达。

    她是不声不响走的。也许初中毕业是个错误，也许那个夏天也是个错误。谁叫她认识他呢，谁叫她的爱来得那样快来得那样的凶猛。但是在那个夏季一切都发生了，包括她的毁灭。人的很多事情就象鼓足了劲往前跑，当有什么突然阻止的时候，你一收不住脚，就只有跌倒、受伤、或者灭亡。当她在父母的阻止里，她静静地喝下农药的时候，她是多么地清醒！她的生命流星一瞬，给人们留下许多叹息。 “她是属猪的，”人们说，“猪长大绝对是个错误。”女孩的生命虽然短暂，但留下的东西太多。

    女孩走后，男孩成了那条山沟里的恶人。女孩亲人直接的诅咒，乡亲们的含沙射影，明里暗里都针对着他。情缘梦断，阴阳相隔，让他陷入深深的忏悔。女孩的离去，间接的是他的责任。他想送他最后一程，但是他没有胆量和勇气，他不能！他不能呆在这个山村，他要走了。也许是一种逃避吧，但不逃避又能做什么，难道就活在人们的唾骂和指责里，再加上自己的负疚和惭愧，在这里怎么生活啊？一个夏夜，他用山里的扁竹根花扎了一个紫花圈，悄悄在放在那座新坟前走了。

    在阴香沟，那个夏季没有别的话题，似乎女孩的离去凝滞了这个季节的空气。老人们说，女孩是十五生，应该是月亮。月亮上是嫦娥，婚姻也是苦命。算卦的巫婆说，她脸上有颗紫志，是紫衣仙子下凡投胎。她本仙子，在凡间不得有爱，于是乎就受到了惩罚。唉，人都去了，世道真没意思，她死得似乎不干净，说什么的都有。

    女孩有个妹妹，她时常会向姐姐的埋葬的方向看。那算是一种悼念吧！她一辈子的归宿就是那条无人问津的深山沟。姐姐和她的感情太好了，她想着姐姐，一朵朵紫色的牵牛花在她的眼前开放。

    ---2006-10-8

　　

※本文作者：白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