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一条绵延两公里长的河堤,河堤完全是由附近采石场的大青石板堆砌而成。正常年份河水都不是很大,在河床中水流细的如同一条青蛇般蜿蜒向下游走而去,根本不会殃及到河堤。自打我记事儿时起这里只发过一次大水,但也只是刚刚没过了堤坝,两天之后便全然退去,并不会对堤坝造成什么损坏。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条长长的河堤在防洪方面并未发挥它应有的作用,但由于河堤完全笼罩于清凉怡人的树荫下,于是便成了村里人避暑纳凉的好地方。
大树底下好乘凉,更何况树下还有那冰凉平滑的青石板坝墙。避暑纳凉的最佳地段还要属我家房后的那几米堤坝,因为这儿的树荫不仅比别处浓密,而且离村里人居住的地方也最近。
记得小时候每到吃罢午饭后,村里人便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这里。不到半个小时,几米长的堤坝上就坐满了人,老老少少不一而足。随后这里便像生意兴隆的集市一样热闹开来。谈天的谈天,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无不惬意之致。
女人们坐在一堆儿聊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东家长西家短,聊到兴头上儿的时候大家伙儿会笑的前仰后合,直拍大腿,不时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响声。
男人们边打牌边聊些不着边际的玩笑话,这个时候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藏着揶着,既便你说过了头一些对方也不会对你发难。牌局之间输赢无所谓,大家伙儿主要就是图个乐呵。
老人们带着自己的小孙孙小孙女或是坐在儿子牌局前观战,或是听女儿们说着家常里短,偶尔也插上几句嘴;或是带着孙子孙女找一个较僻静之处给其讲“王二小,鸡毛信,小兵张嗄”的故事。更有惬意的老大爷们找个清凉之处,摆上棋盘,狠狠地杀上几盘,棋逢对手,棋趣正浓时,他们会像孩子般大乎小叫起来,砸的棋盘啪啪直响。
在这个天然的凉棚下人们不必拿着扇子扇来扇去,虽然偶有几只不知趣儿的蚊蝇来捣乱,但也绝不会影响人们的好心情。人多时偶尔会有骑着倒骑驴卖瓜子儿,糖果、冰棍儿的小贩儿在此叫卖。听到货郎儿们抑扬顿挫的叫卖声,孩子们都会争着抢着要,这时大人们也不会吝惜自己那几分钱,痛快地买上一些送给孩子。拿到自己渴望以久的东西后孩子们会乐的又蹦又跳,看着他们那欢天喜地的劲儿大人们也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儿。
那个时候村里人除了种地以外没有任何副业,一到给庄稼施完二遍肥之后大家伙儿便完全处于闲暇状态,所以在堤坝上乘凉一乘就是一下午,直到吃晚饭时才纷纷离去。晚饭过后这儿便又聚满了人,由于天黑,看不清打牌,下棋,只能在一起聊些家常里短,如此一来人比白天少了些,不过由于晚上这里要比白天凉爽的多,因而还是有许多人愿意来此一坐。大约十点过后人们便陆续散去,各自回家睡觉。有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不怕凉,干脆把铺盖卷儿拿到这儿找一块平滑的青石板儿铺上,畅快淋漓地睡到大天亮。小不一会儿这长长的堤坝又恢复了宁静,只是偶尔听到一阵树叶儿们的沙沙轻语。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随着村里人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长长的绿荫堤坝也被灌上了水泥,如此不仅使其更加坚固,而且更加美观。前年村里引入了红树梅项目,成立了红树梅基地,一下子解决了村里五百多人的就业问题。今年又新引进来两家服装厂,一家纺织厂,将所有的闲散劳动力都派上了用场。这一下子让往常热闹如同集市般的堤坝冷清了下来。那女人们坐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聊家常的场面;男人们打着扑克牌吆五喝六的情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闹腾;推着自行车,拉着冰棍箱叫卖的,骑着倒骑驴吆喝着“瓜子香喽!糖果甜喽!”的货郎儿们皆成了往惜的回忆。
一切的一切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长长的绿荫堤坝现在已变成了村里的露天文化长廊。每到周六周日,这里才会聚满忙里偷闲的人,谈笑风生间都是些实事新闻,如何致富,如何能在厂子里干的更好,使自己的日子更上一层楼等等具有实质性意义的话题。隔三差五这里还会有村民们自办的文艺演出队在此演出,内容皆围绕着如何才能祛除陋习,提高素质,改善村风村容,建设好自己的家园,真正走向小康等等一些积极向上的题材编演。文艺队不仅在本村演出,而且还会到邻村,城里去演出,以此来展现自己新新农民的新形象。
村里的大环境变了,这绿荫堤坝的小环境自然也就随之而改变。这里的绿荫不仅更加深了浓了清凉了,而且堤坝更为干净整洁光滑了。一个凉风习习,红霞满天的盛夏傍晚,手捧一本从村图书馆借来的自己最喜欢的书,坐在那树影绰绰,冰凉沁心的堤坝上,静静地,静静地读下去,偶尔再抬眼眺望一下那远处的树梅地,草梅园,西瓜园,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幸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作于二oo六年八月二日
※本文作者:孙政丹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