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已近十二点了,杨大姐留言:明天包车已联系好。一夜无梦,月白风清。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随意拎上相机,转小巷,出北门来到沱江。太阳还未出来,远处的山峦上还飘着烟云。河边静静的。早起的当地人的捣衣声清晰可闻,跳石上间或有背篓的苗人走过。两岸的吊角楼、远处的山峦倒映在墨绿的水中,涮了桐油的渡船静静地泊在岸边,清冽的空气沁入心肺,久违了的情景。此时的沱江透露出的是种温馨而熨贴的水墨意韵。情由心生,景助情长,此时心里突然冒出苏轼的《满庭芳》来:“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人生须臾,对此美景,应该了悟一些什么才好。
匆匆吃过早餐,出古城西门进入新城,杨大姐联系的面的已到了。司机自我介绍姓蒋,一聊,原来小蒋跟我是同乡,安江人。到凤凰多年后找了个当地人为妻,自己买了台面的,跑起了生意。我去过北京八达岭长城,所以小蒋建议我们没必要再登南长城,真正的南长城只剩下一个土堆,现在看到的都是后来修的,在门口看看就行了;黄丝古寨也只是城堡有趣,也只可外观,里面没有太多的内容。经过商定我们决定游岩拉窠苗寨和天龙峡瀑布。小蒋说这两个景点门票他可以帮我们打八折。
岩拉窠苗寨在离阿拉营不远的一个山包上。阿拉营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名字较古怪,原来还以为是苗语的音译,司机小蒋告诉我们湘西剿匪时,这个地方住了解放军的一个营,大都是上海人,后来当地人为了记住他们就借用了上海话中的“阿拉”将这个地方叫阿拉营。岩拉窠在当地苗寨中不算大,寨墙用厚厚的方石砌成,不高。寨中房屋木楼居多,因为不靠水,所以没有外吊,外吊也就是常称的吊角楼,但有内吊,其实也就是木梁挑起的阳台。苗家民居多以石板铺地,窗花图案精美。苗家以鸟为图腾,岩拉窠苗寨以喜鹊为吉神,后演化成人的化身,家家供奉傩公傩母,人神共居。寨门边供有寨神,将孤魂野鬼挡在寨外,保佑一寨平安。寨外的青石小路是通往贵州的官道。官道边有风桥,因是苗家青年男女恋爱对歌的地方,所以又叫情人桥,是岩拉窠苗寨的标志性建筑。桥位于两山之间,分两层,上层过水,下层人行。以半米见方的大麻石砌成。风桥名符其实,在桥下感觉不到风的威力,但一登桥,风大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到月明星朗之夜,松涛阵阵,苗家青年男女谈情说爱你唱我答,相应喧喧,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象。半个小时后,寨中导游领我们回到鼓堂,鼓堂是集娱乐和议事为一体的公共集会场所。岩拉窠的鼓堂无特色可言,与电视中见的鼓楼相差甚远,其实就是几根木柱搭起的一个窝棚。苗寨男女为我们表演了竹杆舞蹈、吃火炭、上刀山、赤脚踏火犁等节目,因见得太多,谈不上新奇可言,值得一记的是苗家知识问答,让侄女大出了一番风头,八道问题,让侄女答对了四道,引游客侧目。中饭是在苗寨食堂吃的,十元一个人,饭菜管够。但味道一般。
出苗寨下山不足百米就是黄丝桥古寨,古寨是过去官兵镇压苗民的前线指挥所。石头的城堡在冷兵器时代应该是很坚固的。过去旌旗弊日,战鼓雷鸣的古战场,今天却成为游人凭吊的地方,但真正懂得、又愿意去懂得那段历史的又有几人?在城门略作停留,因相机内存将尽,不敢再照相,小蒋带我到阿拉营一照相馆刻盘,但照相馆老板开价四十元一张,一分钱也少不得。其实在凤凰刻盘也只有十元,而且我知道主要成本空白光盘才二块钱一张。小蒋还要与他讲价,我再无二话,拉上小蒋取道天龙峡。小蒋也觉得很没面子,一路摇头大叹人心不古,嘟哝着:“贵得太谱了,君子爱财,得取之有道呀。”
天龙峡瀑布是去年才开放的景点。当时景点由一家公司开发,但当地村民以各种理由加以阻挠,公司欲与当地村民合资,但村民不愿承担风险,当地人穷,也无多余的现金,后来公司要求村民以工抵资,扛一袋水泥到山上,算十元钱的出资,修路一天算多少钱的出资。但村民还是不愿意,直到景点开放,村民看到利润可观,才纷纷借钱出资。因为是新开发的景点,游人进去得由当地村民带路,来回两小时的行程,带一趟五元钱,由公司支付现金,也算为当地村民开了一条小小的财路。带我们进去的是个中年妇女,很朴实,一路还捡拾游人丢下的饮料瓶,饮料瓶可以变卖现钱,但也防止了环境污染。她说她在景点投资了五万,钱大都是借亲戚朋友的,去年没有分红,红利再用于投资,今年能否分红还不知道。当她听说我们门票花了八十元一人时,悄悄告诉我:下次来,别让人带,自己来,找我,就说是我的亲戚,只需出二十元钱就行了。并千万叮嘱别让公司经理知道,不然她会挨骂。心里有点感动,人在旅途,一点点理解就会放大成莫名的激动。她大概觉得空手带人就拿公司五元钱有点不好意思,还多次主动要求给我们背包,岂知我更不好意思,婉言谢绝了。
走了大约十分钟的山路就到了景点。这是一个峡谷。悬崖峭壁上焊上罗纹钢,再铺上竹跳板,宛如西蜀栈道。在没修栈道之前,当地人也只是知道峡谷中有瀑布,但没人下得去。瀑布在两山之间,青壁倚天弊日,一股地下水从高处蜿蜒而下,时而湍急时而平缓,从高处跃下时,咆哮着溅起阵阵水雾,飞泻着一汪碎银,然后形成一个碧滑如玉的水潭,积蓄着力量,再奋力跃下。瀑布不大,但婀娜灵秀,婉若游龙,静若处子。栈道紧随瀑布依崖盘旋,移步换景。将脚伸入潭中,清凉喜人,透过绿波还可看到比指甲盖略大的青绿嫩黄的螃蟹,伸手去捉便飞快地溜进石缝再无踪影,但水波稍停,定眼一看,水中还有三五只,嬉戏般地吊游人胃口。此时记起吴钧关于石门山的描述:“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蝉吟鹤鸣,水响猿啼,芙芙相杂,绵绵成韵”。我没去过吴钧所言及的石门山,但在天龙峡我领略了石门山的原韵。时空在此错乱,在这里我与古人完成了一次神交。旅游的好处就在于收获往往大于你的期望。我去过黄果树瀑布,也去过庐山的三叠泉,但相比之下,天龙峡瀑布显得更有灵韵。
回到凤凰时已是下午六点钟了,但太阳仍灿灿地挂在天边。暗红色的古城墙,飞檐雕窗的古民居,诉说着历史的厚重。吃完晚餐,夜慢慢深了,天上出现一弯明月,明月下的凤凰是彩色的,凤凰城中的我是空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