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小,放学回到家里总是放下书包就粘着电视机不放,很多时爸爸就会忍不住在旁边唠叨起来:“练一下琴!做下作业!复习下功课去……”“别老是看着电视眼也不眨一下……”我心总是想:“我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嘛,你小时候好没有我那么好呢!练什么琴,烦到死,等看完电视再说……”
爸爸见我还是无动于踪,就往电视的开关使劲一按。“这时正播着我最爱看的卡通片呢!”我火了,连忙冲上去有把开关再按了一下,并同小手保护着开关的按纽。流着两行眼泪,鼻涕说:“你根本不了解我!”,还摆出一幅“横眉冷对千夫指我架式……
大概是遗传和进化的原因吧,我的脾气比爸爸更倔。爸爸眼见我那倔强的脸,知道不可以制止我,什么也没说,回书房去了!“不理解”三个字,充盈了我的脑海。
我知道,父母不谁都要爱我,我就像他们的小宠儿。记得,爸爸为了帮我找一本学习资料,走遍了广州的书店,结果却因为少买了一本被我骂是“笨蛋”,记得我考琴的升级试,爸爸怕我害怕,顶着太阳在教师外面晒了一个多钟头,被我说道“无聊”……
回想起,爸爸他又何曾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最喜欢的是看电视,他又何曾不知道在那小时候的我,是多么爱玩,但我只想到要爸爸理解我,我又何曾理解过爸爸呢?
他是为我的考试,为我的前途着想着。理解是相互的。
现在人长大了,特别是升上了初中,学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每晚都是台灯伴随我至深夜,爸爸总是细心地提醒着我小心身体,节假日他总是忘不了带我出外游玩、散心,使我在紧张的学习中,得到了放松。
爸爸你究竟还为我做了多少事,让我了解你一些!
拐八绕到了家门口,忙不迭地冲屋子里喊:“妈妈,我们同学来了,我考试第一名!”我连珠炮似地说了好几遍:“妈妈,我考试第一。这是我们同学,来告诉您的!”
没有妈妈的应答。
她正在我家低矮的小厨房里干活。1月份了,妈妈还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青布褂子,弯着腰,正费力地将烧火用的煤块码放在炉子边上,两手煤黑,裤子上也蹭上一块块黑印,一绺头发耷拉着遮住半拉脸,妈妈看了我们一下,眼睛里没有什么惊喜,只是平静地直直腰,举着两只满是煤末的手,却没有去拿同学手里的喜报。答应了一声之后,又弯下腰,继续干活。
同学的眼睛中也透出了一种失望和不理解。其中一个同学没有忘记学校交给的任务:“阿姨,朱军考试得第一,老师叫我们给您报喜。”
妈妈再次直起腰,回身看看我,用手背轻轻抹了一下脸颊,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说完又出门继续搬煤。
我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同学们一脸愕然地看着我。
我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妈,我考试得了第一。”
妈妈继续干活,搬起了一簸箕煤,对愣在一边的我们说:“孩子们,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家吧,谢谢你们。”语气平静地像完全没有报喜这回事。
同学将那张粉红色的喜报放在桌上,我尴尬地站在院子里,勉强送走了同学,心中的委屈从头涌到脚,觉得自己的成绩被母亲否定了,自己的面子被母亲打碎了,刚刚建立不到半天的自信心被母亲摧垮了,自尊心被母亲伤害了!
我站在院子里一声不吭,看着母亲来回搬运煤块也不像往常那样去帮忙。母亲忽然间在我的心中变得那么渺小,那么不近人情。好几天,我都闷闷不乐,甚至故意不理睬母亲。
在一个四年级小学生的心里,也许渴望有这样一个美好情景:漂亮的母亲站在亮堂堂的院子里,见到同学们送来的喜报,不停地夸奖自己,拿出好多糖果招待同学,甚至还请同学在家吃饭——这事关一个孩子的自尊心。可惜我什么都没有得到。那天我觉得脸被丢尽了,从此更不爱和同学说话了,开始感到家境的贫寒带给我的压力,甚至变得心事重重。
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里,照例和母亲没有什么话说,走到房间门口,我愣住了。
母亲一个人坐在床边,依旧穿着那件洗得褪了色的青布褂子,她身后的墙壁上,花花绿绿地贴满了大哥得到的各种奖状,足足占了半面墙。大哥从小学开始,年年是三好生,有一年还被评选为兰州市“三好学生”。那时候,大哥是父母的骄傲。每次拿来奖状,他并不张扬,悄悄放在家里桌子上,母亲看到后,就端端正正贴在墙上。直到大哥参加工作,他上学时的奖状还贴在墙上!
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落在母亲瘦弱的身上。她手中拿着我那张粉红色的喜报,轻轻摩挲着,偷偷地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