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无疑是一幅美丽的画卷。
步入江南,清新柔美之感迎面扑来。雨轻轻拍打油纸伞的声音与浸湿了的泥土的芬芳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整个人一下子融入了这幅绝美的画里。
江南多水,故江南多桥。江南的桥好似并非连接两岸的纽带,而是一种不可磨灭的文化,每一座都有着不同的典故,而正是因为这些美好的典故,桥在江南被赋予了另一种使命。
千年的情缘未了,白素贞与许仙又相约断桥。断桥,是实实在在的一种文化,那古朴的清香仿佛来自古老的千年前,正向人们诉说着这段情缘。是谁撑一把油纸伞,伫立在江南的雨里,遥望远方?
我听见了,听见了千年前许仙的声音“今世的因,定当是来世的国,千年后,娘子你一定要走一遭断桥,好好等我许仙!”我立于断桥之上,环顾四周,不知千年后,白素贞是否还会来此断桥,与许仙再续那未了情缘,我没看见,但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桥并没有断,断的只是那油纸伞下的情缘。多情的人儿,多情的油纸伞。断桥之上,我轻轻抚摸桥栏,把我的印记深深刻在了桥上,我记住了断桥,请断桥也记住我,在时隔千年的今天,我来过。
我走了,不知又会是谁向我一样在雨里,撑一把油纸伞,站在桥上沉思,抚摸断桥之上的栏杆,闻一闻那青石板散发出的淡香……走前,我看了看江南耸立出来的高楼大厦,不经意间听到了麻将桌上的欢声笑语,我真担心,我还要等一千年。
苏堤冷清地坐落在西湖之上,很显然,白堤要热闹得多。我是更偏爱苏堤,因为在这里隐藏了这个吟唱“大江东去”的苏轼的情愫。苏堤落进了江南的雨里,它并未挣扎,而是尽享雨的洗礼。
此时,正值春季,这迟迟来临的苏堤春雨催开了四周的桃花,催开了那个古老的记忆。苏子一袭青衣而来,而白衣如雪的我也跟着落进了宋朝江南的雨里。
“春色是三分,二分乃尘土,一分随流水。”我看见了这位才高可笑王侯的智者行走在悠长的苏堤上,阵阵叹气。我看见,苏轼像极了一条大河,在赤壁汹涌澎湃,而在这江南,则成了多情的源泉。苏子多情,在梦里“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望月时,“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堤,坠入西湖的苏堤,青石铺就的苏堤,无疑是苏子灵魂的寄托,我爱苏堤,我更爱苏子。来回地在苏堤上走着,陪伴着这个寂寞的灵魂。在这江南的雨里,我撑一把油纸伞同苏子同行!
我最终走了,但我对苏子说了,十年后,我会再来,那时候,我已长大,天天陪着寂寞的苏子,甘愿一生做他的朝云。青石板上留下了我的足迹,不知又会是谁将重复走在我的脚印上同苏子同行。我看了看热闹非凡的白堤,很是担心苏子将会等上十年。
离了苏堤,我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扬州个园。
个园,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它比不得苏州园林,比不得西湖凫庄。它只以自己幽静地姿态静立于江南。个园,我看得最多的无疑是竹。园门被竹所包围,园内也随处可见竹的踪影。个园的竹翠而绿,不鲜艳,不耀眼,只给人一种清爽之感。建此园林的人恐怕也爱竹吧。如若不是个园主人有爱竹这一喜好,恐怕如今的扬州个园早已荒废了吧。立于个园,听雨打翠竹又别是一般滋味,油纸伞依旧顶于头顶,享受却从视觉转至了听觉。
如今的个园,被繁华所包围,小吃摊摆在了本该清静的园门,个园已不像个圆了。我在江南时,去过个园两次,两次的个园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些现代设施而已。我真不敢说“而已”二字,因为对于个园,根本不需要现代人的装饰。个园,只属于它出生的那个朝代!
我走了,离开了个园,走之前,我发现几位工人正在园内开凿一座假山,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开凿什么?我转身离去,江南的雨在我面前不停地下,我走着,真不敢想象以后的个园将会是什么样子,于是,我暗暗下定决心,今生今世再也不回个园!
我落进了江南的雨里,走着,想着,把陪伴我一路走来的江南雨织在了一起,忽然,成了一幅美丽的画——江南。
爷爷说,江南有放河灯的习惯。一条河从古老的巷子穿过,像是画中青色的带子。绵延,缠绵着柔和的曲调。我想做很多河灯,盛满我的愿望。
在子夜时分,坐在河边的水泥台上,把赤裸的双脚伸进冰冷的水里。每个河灯燃着一根蜡烛,烛光似溅开的温暖从河的这边,飘向不知尽头的远方。
怅然与落寞坠入湖里。像是场庞大的祭奠。祭奠美好,祭奠消逝的简单。城市里总是有繁杂的喧嚣,吵闹之时,我会害怕地捂住耳朵。
松开来,却丢失了一切。成熟太过于痛苦,《边城》中的哀爱恋,美好的让人心生嫉妒。
如果,我是说如果,河灯摇曳时荡起的平静,可是演变成每个人心中安宁的角落。那,我的安宁会不会太过于死寂?
它是否能唤醒我丢掉的单纯?
对江南憧憬已经很久了。
??向往的当然有酥酥软软的江南侬语,烟波中的清丽女子,弹词,织锦,水,还有多情的故事和传说。很多人都向往这些,我岂能免俗。
??不过,我心中还有一个江南。或许有人用文字触碰过,但我还是要说,淋漓尽致的讲我的江南。想,我的江南决不类似于别人的。人有不同,江南也有不同,正如一千读者眼中的一千林黛玉。
??好多份江南的色彩介于朦胧与清透间,仿佛江南生来就是水做的软柔的一般。这大概也算是通识吧。
??我的江南,我大胆的说:“是刚硬的,是火热的,是沸腾的!”
??到过“远山来与此堂平”的史公祠,到过崖山,到过南京,到过南昌,到过武昌。每一处都曾有过血与火的颂歌,忠贞坚毅,誓死报国,热血不屈,追求真理。太多太多了。无数先贤的前辈的血铸造了非凡铁血的幕后江南。
??江南柔顺的背后是匿藏的隐埋的爆发,轰隆隆的血性。老子的道说阴极阳生。江南大概是吧。
??江南有无可弥补的伤痕,风波亭的旧事,后主的哀伤,林则徐的虎门,鲁迅的社戏,文革的狂乱。江南啊,风景旧曾谙。
??心里的江南如梦幻般,伤痕和热血的江南,柔顺和安然的江南,有太多心事的江南,重合在一起,近,却咫尺天涯;远,却抬手可触。无法琢磨,甚至于分不清柔和刚的界限,混合在一起。江南的魅力,一丝一毫间,经久不衰,如扎根般蔓延。
??唉,这江南。
江南,是从雨巷中撑着伞走来弥漫着丁香花味的女子,是烟雨朦胧中半梦半醒莲瓣微起的睡莲,是斑驳着青苔历经沧桑的拱桥。那么,我的江南,你在哪呢?
生活在江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城,春夏秋冬四季分明。
书中的江南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总想着有一天也能烟花三月下扬州,去领略碧波荡漾,柳絮飘飞,烟雨蒙蒙,古镇青石。
说起来,我也住在江南,可我从未感到过江南那如水的气息,那些文人骚客兴笔拈来的诗词歌赋在这丝毫得不到体现。
不经意间有些许怨恨,却也说不出是什么。兴许是看多了书中那美不胜收的江南,总觉得它应该有着“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动人。春天应该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轻盈;夏日应该是“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秀丽;秋季应是“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的轻怅,冬日应是“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的素美。
可当树木增加了十七年的年轮,我依旧感觉不到,我看到的只是几片单薄的新芽在春天依旧干冷的风中瑟瑟发抖,汽车呼啸而过,扬起一阵尘土;我听到的只是几声单调的知了,骄阳似火,无情的舔噬着空气间的水汽;我触摸到的只是如糙纸般的枯枝残叶和翻卷的树皮,不时地几场小雨更添一分阴冷;我发觉在树枝上孤独的几朵腊梅花苞只是凝固在那,不见其绽放,冷风呼啸,卷夹着灰尘与石子,吹得人生疼。
这哪是我的江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愿承认。
可我又该到哪去找寻?潋滟西子,平湖秋月,桥弄亭堂,这些古巧与秀美是属于苏杭的;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西湖边,水漫金山,雷锋塔下素珍许仙情动天地,这也是属于苏杭的。那么,属于这小小的城的,属于我的江南又在哪呢。
内心深处有一小小的声音在呼喊,在召唤着我去仔细看看这座养育了我十多年的小城。
我终于认真省示,走出家门,走过每一处土地,去看,去听,去找寻“江南”的踪迹。
我看见元畅楼上艾青题的那几个苍劲的大字“八咏楼”,古老的墙壁上残留着易安“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荡气回肠的词。我看见婺江边垂柳绿意盎然,听见鸟雀在绿荫间合鸣,悠闲的路人在石子路说笑着,我忽而发现一个不同的江南,她不像行如弱柳扶风的黛玉,有着玉成天然的柔美,她有着属于自己的侠骨和微涩的青绿。
我听见鸟雀互鸣,听见人们的欢声笑语。这片小小的土地上虽然没有管瑟琴弦撩动人心,没有美丽的传说和华丽的诗句,但也曾孕育过杰出的诗人,他们不是生活在唐风宋雨中,没有“春将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朝生”的良辰美景,他们在艰苦的环境却依然有诗情,更有坚毅的血肉,在寒冷封锁着中国的时候,依然向太阳,把灵魂沐浴在阳光中。这里没有如水的江南风情,却有着民族的灵魂。
我突然展开笑靥,我曾经执着的追求了十七年的江南,坚信只有水乡古镇,曲院风荷才是江南的气息,忽而发现我一直迷茫着,我仅仅只是沉浸在诗词里那被美化过的江南臆想里,忽视了身边,忽视了生活中潜藏着的江南,这独特的,有着血肉的,属于我的故乡,属于我的江南。
什么彩舟云淡,星河鹜起,三秋桂子,十里荷香的人间美景就交与苏杭吧,金华这座小小的城市只要一条并不清澈的婺江温婉的流淌,树木花草肆意的弥漫着大片大片的绿意便足矣。
我走在路上,看两旁的法国梧桐慵懒的沐浴着阳光,看天空中散落着几朵白云,我忽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我的江南,属于我的那平凡而闲散,却有着血肉有着纯粹的灵魂的江南。
昨夜,一夜大雨。
入夏以来,还没有象这两日这样淋漓地下着雨,凌晨三点,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雨渐渐倾盆。
雨夜,城市是美丽的,透过朦胧的雨丝,看迷茫的夜色,灯光是昏黄的,若一个沉睡千年的女子,慵懒而妩媚。伸手到窗外,触摸那急速落下的雨丝,有丝丝凉意,沁入心脾。
?早上出门,雨还是在不断地飘落,淋淋漓漓。往日的车流如潮,而今仍在继续,只是,马路显得更凌乱、嘈杂,车子开过,不时地溅飞起路面的积水。行人撑着各色的伞,仿佛雨中盛开的朵朵花,只是,那匆匆的行色,分去了那一份悠闲的美丽。反倒是路边绿绿的小草,葱葱的小树,是越发的清脆欲滴了。经过一夜春雨的洗刷,整个城市焕然一新。
??坐在车上,放下车窗,挑一张轻柔的cd,慢慢地游晃在清新的微风中,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在这样的雨季,是怎样地释放自己独特的美丽。
这座江南的小城,曾经孕育过多少的文人志士,处处有墨荷飘香,处处是诗韵词风,秦时城墙汉时瓦,唐时明月宋时风,无一不飘荡在这个雨季的天空,醉了一城的怀想。?
?江南,有的是小桥流水,有的是古井人家,而这一切在雨水的滋润下,更加别有风味。看,雨坠入水中,象一个个迫不及待要飞落人间的精灵,在融入水中的刹那,泛起点点的水花,浅浅的水纹还没有来得及漾开,就被下一个雨点击散,就见水面轻轻晃动。不知道水底的那些小生物,看见如此的情景,会不会正在水下欢快地游玩,追逐嬉戏,感受这大自然的恩赐。
葱郁的草,茂盛的树,到处可见。兜转千回,辗转反复,眼里心里,竟然都是这个城市的一道道美丽风景,虽然比不上那些有着千百年历史,精心雕琢的古典园林,但是这些自然平静的景色又何尝不让人赏心悦目?
找一处雅致的茶楼,选一个靠窗的位子,点一杯今春的新茶碧螺春,娴静地细赏着外面的雨景,于静看动,又一种别样的风情啊,雨天,原来缕缕忧伤的情绪就在如此安静的幽雅中渐渐散去。
??窗外的世界一如以往的每一个日子,平静而匆忙。雨丝慢慢地飘落,丝丝缕缕,隔着窗,若一张从天撒下的网,点点银光,飘逸闲散;开窗,再细看,更美,点点滴滴,漫天满地的都是雨丝,仿若天上的云不小心洒落的眼泪,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轻触。手中温暖的感觉,杯中轻展的茶叶,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淡雅,转头,再看烟雨朦胧中的小城,隔着千丝万缕,透着轻风细雨,却是格外的美丽。
?淡雅的雨季,江南,若一个雅致的女子,沉淀了千年的风韵,在柔和的雨中安详地绽放自己的魅力,静静地等待自己的重生,默默地焕发自己的独特神采。?
?雨中的江南,如画的江南,让我们慢慢地品味……?
雨后的江南,独自漫步在一条飘溢着酒香的古巷,听耳边传来若隐若现的琴瑟之音。希冀着,能够邂逅一个像丁香一样结着仇怨的姑娘。
江南的雨一如江南的女子,温情而善变。短暂的晴朗之后,江南又开始沐浴在雨幕中了。雨,像银灰色粘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天空。使得这雨巷看起来愈显雅致了。雨安静的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雨水顺着灰白的屋檐落下,最后索性跳入青石板洼地的积水中,溅起如雪莲般美丽动人的水花。那面灰墙寂寞的伫立在那儿,在雨幕的衬托下,显得斑驳而意韵十足。而那墙角的几株黄金葛,愈发是生机盎然,爬满了雕花的门窗。天幕泛着灰白,与青石街道交相辉映。这时候,仿佛一闭上眼睛,身旁就会飘过几个撑着油纸伞一袭素衣的女子,在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里,漫步徐行,最后消失在小巷尽头。此情此景,轻抹出一副唯美的黑白映画,入眼入心。
江南的女子一如江南的雨,柔美而灵动。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色如春晓之花,眉如墨画。“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恐怕也只有水乡的灵秀才能蕴育出这样的一群佳人!从林黛玉到杜十娘,从罗敷到西施,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渗透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清丽和才貌。至于服饰,江南的女子更是别具匠心。衣料的颜色由浅入深,千层万层的丝绸锦缎是她们的最爱。苏杭一带的绣艺,以其精美而冠于天下,这让生活在这一带的人儿更有理由去注重她们的着装。那刺绣的娇艳,镂空的大方,流苏的飘渺,着实让人爱不释手。也许被水洗涤过的心灵都是多情的,江南女子从小在这水汽氤氲中长大,一个个都多愁善感。然而这却成了文人墨客笔下的最爱。于是像林黛玉、西施这样的形象,一个个都跃然纸上。在感叹作者鬼斧神功的文笔同时,我们也不能不衷心的感叹江南这一块神奇的土地,造就了如此多文雅娟秀的灵魂。
这里还有戴忘舒勾勒着丁香的仇怨,这里还有李易安寻寻觅觅的绰影,这里还有郑愁予错误的马蹄声和蛩音,这里还有李后主剪不断,理还乱的春花秋月。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江南,永远是一首写不完的诗,让人细细的品位她的如诗如画和似水流年……
我生活在潮汕,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江南的地方。尽管我脚下这方潮汕大地属于江南,但是对于江南这个模糊的地理概念至今我仍然分不清,不过水乡水韵的江南却时常令我为之沉醉。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伫立在古巷的深处,窥探着那一座座老屋班驳的墙壁窗花,一间间府第书斋屋里各式砖雕木雕瓷雕,还有屋顶上的每一簇植物。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了潮汕这个女子,这个江南的女儿。
我觉得烟雨三月的潮汕,是一年最美的去处。撑一把折骨雨伞,撅起脚后跟儿,走在柳树掩映的翠绿里,听淅淅沥沥的雨声,从路旁的柳树溅落下来……
水淋淋中,绵绵烟雨中,我踏着江南浅浅的雨水和浅浅的绿意,在宽不盈丈深深的小巷,带着烟雨中这样一份闲致和幽静,慢慢儿走到尽处……
幽深幽深的小巷里,旧时的繁华被历史的车轮辗过,我仿佛走进了几百年前的幽梦里——
脚下的石板路就像一把老椰胡,一下下从过客的心头拉过,穿行在众多纵横无序的小巷子里,墙上的雕花有的清晰可辨,有的已经班驳不堪,历史并不湮灭这些记载着衰败和繁荣的墙。站在通花的花巷里,探古寻幽,几滴檐水滴下,透露出一丝惬意。一滴滴檐水的滴答声中,一声声功夫茶的“请、请”里,就这样一条巷一条巷地穿过了潮汕,认识了潮汕。
潮汕的老屋,不以招摇竞艳,却以和美动人。通常一进门就有一个杉木做成的屏风。屏风过后,是一个宽阔的院子,我们叫做“外埕”。外埕里通常种着花花草草,少不了一缸幽香的莲花。而且就是这缸莲花,让我对江南有了一种最感性的认识。小时侯,我们喜欢在早晨的时候,收集落在莲叶上的露水喝下,滋润、而且甘甜无比。大水缸里,金鱼在莲叶下嬉戏,翻开莲叶,惊动了那一群活泼的小精灵。晚饭后安静的院子里,风吹过,月光斜射入院子,几竿莲梗在风中轻轻摇曳,荷香微微地氤氲,一杯杯汤色亮丽的潮汕功夫茶,真切的茶香、荷香钻入鼻子,一杯茶入口甘醇不苦涩,喝完口齿生津余香犹在,足以消减几多疲惫,几多躁动。
烟雨中,水井旁,竹椅子上,我品到了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
潮汕是雨的天下。
缥缥缈缈的细雨,熏陶了潮汕清清淡淡的文化,也涵养了潮汕的一方水土。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总是很温润。大街小巷,上班下班,丁丁当当、花花绿绿的车铃雨衣过后,就是踮起脚尖,撑着雨伞,悠悠走路的行人……
水灵地气哺育的潮汕,最动人处,便是那温柔的水。
潮汕属亚热带,天气自然温润多雨。初春三月,时雨霏霏,那池那水,便漾起一圈圈涟漪,青翠了江南的天气……
潮汕还是井的天下。
雨、水、井,清洁了潮汕一方天地,也滋润了潮汕的一方人情。清粼粼的井底,水藻摇曳着,荡漾着……
而今,烟雨江南依旧。而我家的院子,早已经没有了那缸静静的莲花,那口汩汩涌出的井水了。这些年,当我的心灵疲惫了的时候,我总想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心灵靠岸,而故乡潮汕,却总是让我一次又一次地跋涉,一次又一次地停靠……
行走在无数履踏的潮汕大地上,心里忽然变得澄澈而透明。
我曾想像我在一座古老的江南小院里,青灰色的瓦,白色的墙,还有雕花的木窗。
我每天黄昏的时候出去走走,我每次出去时都望一望梧桐树上的那只斑鸠,久而久之,那只斑鸠在我出去时也会望一望我。我在傍晚的时候回来,悠长的巷子里我会遇到许多陌生或熟悉的人,我把微笑送给他们,我发现淡黄色的日子薄如蝉翼,一片片轻轻飘过。
有一种花会在我走到门口的一刹那盛开,香气霎时溢在空气中。每一次那种花都极精确地在我出现时盛开,仿佛它一直蓄积着力量,它捕捉着我的气息,它要在我出现时毅然决然开出凄美的花朵。或者我的体内有一种神秘的意志,它驱使着我在花开时刻赶到,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明月半墙时,蛙声四起,五十里地外都是蛙声,蛙声溅起的月光沾湿我的衣襟。
如果飘起了丝雨,我愿撑起纸伞踏着青石板走进幽深的雨巷。岁月留下斑驳的痕迹,古旧的墙体,越过时间,不知它们有没有倾听的耳朵,听岁月经过时的清音袅袅。脚步发出轻轻的声音,如轻柔的水波漾开去,又柔柔地折回,重重叠叠的声音飘然悠然。我不知道有没有一扇窗子悄然无声的开着,等待江南雨中的过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这样的诗句当属江南吧。当然,还有水一样的伊人。忽然想到,江南和女人密切相关,不知是谁赋予了谁灵性,谁成就了谁的美。水一样的伊人,端坐在水边,银白色的河面上泛着光芒,沉谧而深远。芦苇的白花美丽得让人心动,水一样的伊人,她招一招手,所有的白花都变成了白色的鸟,或是蝴蝶,蹁跹起舞。月光笼罩着她,像是一层白纱,她的皮肤光洁,眼睛像水一样清澈,她的笑容只在脸上显现一瞬,空气中就泅散开无数笑容。
这样的江南总是让人心醉,让人在心底惦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愿用大片的梦土,种上江南的植物,在三月的小院里,看细雨飘落。
谈及江南,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山,想到水,仿佛江南的一切都是山叠的,水捏的,粗犷壮美又纯净透明,让人一看就有心旷神怡的感受。山水造就了一个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古镇,因为古朴苍老,便更值得留恋。湘西凤凰,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存在。
古城凤凰的美是容易亲近的。相比之下,周庄显得过于柔媚,同里则有些单调,而西塘又似乎少了一点灵性。在南方的古镇中,只有凤凰鹤立鸡群地独守着自己的奇特,演绎着自己的灿烂文化。
凤凰城不大,进入正门后,便有一条小路直通城内,两侧是林立的商铺:小吃店里,大锅牛肉汤热辣辣地翻滚着,那诱人的香气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银饰店中,身着苗装的姑娘摆弄着精致的银器,发出叮当的声响,是那样清脆悦耳;还有卖蜡染用品的,一件件蓝底白纹的衣服挂在那儿,厚重的衣料把衣架都压弯了;近旁几间木质老屋深情地望着远方,像是在回忆着往昔的趣事。没有任何夸耀,这里只有自然而安静的生活。泡一壶浓茶,独坐于石阶之上,看着石板上的青苔,裂缝间的绿草,还有或匆忙或闲适的往来不息的人流,足可消除人世的许多烦恼。老成与新生的交融,使整个凤凰古镇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缓步徜徉在大块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上,能感觉到凤凰人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团空气里,让人时刻品味着他们的质朴。当一阵微风吹来时,一条玉带般的河流截断了我们的去路,这正是当地的母亲河——沱江。是它造就了凤凰的古朴,同时又赋予原本寂寞的古镇以无限活力。长长的翠绿的水草在水底招摇着,越发映衬出江水的碧绿。上船后,船只缓缓开动了。戴着斗笠的船家憨厚地朝我们笑了笑,代替了话语,竹篙轻轻一点,小船便优雅地向前行驶了。这自然的美把一切纷繁复杂都简洁化了。
沿途的美景像一册长长的画卷一样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从容而恬静。瓦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还时不时划过一两只飞鸟。在这明亮的天空下,宽阔的江面、错落的房屋和缕缕炊烟似乎都融合在一起了,宛如一幅清淡的水墨画,令人神往。
这时,河岸边的吊脚楼呈现在眼前。这些吊脚楼与一般房屋不同,屋基仅由几根细木柱支撑着。这些细木柱,在撑起房基的同时,似乎也撑起了一段沉甸甸的历史。当年画家黄永玉回故乡凤凰时,看见了当时吊脚楼的残败景象就呼吁保护,甚至说吊脚楼不复原他就不再回湘西。如此,这些吊脚楼才得以翻修,保存至今。这些吊脚楼成群地排列在江边,像是一个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临江照出自己纤巧婀娜的身姿。然而令人颇为惋惜的是,现在不少吊脚楼已经改成了旅馆,在繁华的商业气息的笼罩下便少了几分纯真。但它们仍显示出苍劲的建筑风格,凝固了历史某个瞬间的隽永,让人们来缅怀来品味,这也算是对古朴的一种坚守吧。
渔家的歌声,伴随我们结束了此次沱江之旅:“阿哥今天来看妹哟,一定要到船上来;船上的阿哥壮,阿妹必定会跟我来。呀呵——喂!”歌声粗犷、高亢,尤其是最后的一声呐喊,更是寄托了无限的希望,传送到远方……
江南是才子,是在梧桐落叶下舞剑,冷月清辉中吟诗的书生;江南是佳人,是在深闺秀阁中抚琴,秦淮河边嬉戏的小家碧玉。江南不从政,不议天下事;江南只读诸子百家,只观琴棋书画。江南不是皇宫都阙的富丽堂皇,江南只是山清水秀的世外仙境。江南不是富贵牡丹,江南只是清水芙蓉。江南不是大红大紫,江南只是淡蓝淡绿。江南不是高亢秦腔,江南只是呢喃吴音。江南不是兵马俑,江南只是青花瓷。江南不是毛皮,江南只是丝绸。江然而那只是千年前的江南,士别三日即刮目相看,何况是整个江南?人工的玄武湖底隧道都如蜘蛛网般四通八达了,我们还能相信岸上是晓风残月杨柳,画阁凤楼珠帘吗?
南不是火,江南只是水。江南只是水,水似江南。
或者根本就是我想错了,也许她真的不如虞姬般贞烈,她顺从了,已不是当年那“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了。辗转千年中,她变了,杜郎见了她今日这副模样也唯有惊呼深情难赋了。就好似玻璃橱窗里的一件古老展品,纵无人识得她曾经的容颜,她仍低吟浅唱般地讲述往昔“卷上珠帘总不如”的繁华。而如今她的繁华落尽后的苍老与展厅里的灯火极不协调地交织在一起,让人怀疑这时否只是一件赝品,而那二十四桥的明月也恍如隔世的迷梦一样。跟前的她穿金带银,傅粉画眉,似风华绝代的贵妇人一般,我只能对着此情此景怨她背叛了她的初衷,背叛了“江南”着两个字。
当然那些只是我凭空的猜测,无论是那一种可能我都不愿意接受,于是我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出一本古籍,抖落灰尘缕缕,再翻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变”字。紫金山天文台上发现的星星都一百多颗了,明孝陵都重修的面目全非了,秦淮河边许久都没有《后庭花》的声音了,谁还会讲起“西园公子名无忌,南国佳人号莫愁”的神话,谁还会描绘金陵十二钗的美貌,谁还会登凤凰台悯吴宫花,谁还会道说当年四才子的风流韵事,当然更不会有人在二十四桥指点玉人吹萧了。
当秦淮河已不是当年浣纱的秦淮河,栖霞寺消除了当年祭天的风光,贡院也没有当年卧虎藏龙的时候,就只剩“江南”空虚唇齿留香的名字让我感觉她的幽怨,她奄奄一息地残喘着。
总之“手持一杆烟雨,笑傲十丈红尘”的飘逸被一种庸俗的氛围取代,空中不在弥漫淡淡的墨香,江南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画框,她表面上顺应潮流的变化确乎理所当然,然而引来了一声不为人知的轻叹。
江南,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烟雨依旧,然而当梦被埋在江南的烟雨中后,我心碎了都不懂,世间竟是这样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