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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鼎孳生于1615年,殆于1673年。字孝升,因出生时庭院中紫芝正开,故号芝麓,谥端毅。安徽合肥人。与吴伟业、钱谦益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崇祯七年(1634年)进士,龚鼎孳在兵科任职,前后弹劾周延儒、陈演、王应熊、陈新甲、吕大器等权臣。明代谏官多好发议论,擅于弹劾别人。龚鼎孳在明亡后,可以用“闯来则降闯,满来则降满”形容。气节沦丧,至于极点。风流放荡,不拘男女。在父亲去世奔丧之时尤放浪形骸,夜夜狂欢。死后百年,被满清划为贰臣之列。著有《定山堂文集》、《定山堂诗集》和《诗余》,后人另辑有《龚端毅公奏疏》、《龚端毅公手札》、《龚端毅公集》等。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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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鼎孳是明末清初文学家,明万历四十三年十一月十七日(1616年1月5日)出生。安徽合肥人。崇祯七年(1634年)中进士,出任湖北蕲春县令,崇祯十二年任兵部给事中。赴京途中,结识南京名妓顾横波,携其进京,后纳为妾。初居宣北坊海波寺街“古藤书屋”,后迁至宣武门外大街,寓号“香严斋”。

  龚鼎孳祖父和父亲都颇有文名。而他少年早慧,十二三岁时即能做八股文,亦擅长诗赋古文。明崇祯七年进士,任湖北蕲水县令。后因镇压张献忠起义有功,升兵科给事中。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陷北京,龚鼎孳投井自杀,被人救起后辅李自成,任直指使,巡视北城。受吏科给事中,迁太常寺少卿。清顺治元年(1644年),睿亲王多尔衮进京,龚鼎孳迎降,授吏科给事中,迁太常寺少卿,刑部右侍郎、左都史使等。顺治三年,曾受弹劾,但因皇帝赏识仍任原职。顺治十一年,因法司章奏过激,涉及满汉关系,被降职调用,下至南苑蕃育署管菜园。后又被贬去广州。康熙元年(1662年)官复侍郎。后历任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会试下正考官等职。康熙十二年九月十二日(1673年10月12日)病卒。

  龚鼎孳因失节丧操,不仅为明人所不齿,也为清人所蔑视。在明福王在南京建立政权时,曾制定过查办“从贼者”的制度,龚鼎孳就被列入了治罪名单,而清朝人也讥笑他“惟明朝罪人,流贼御史”,而多尔衮更是认为龚鼎孳“此等人只宜缩颈静坐,何得侈口论人”,“人果自立忠贞然后可以责人”。讽刺他“自比魏征,而以李贼比唐太宗,可谓无耻”。因此,龚鼎孳在仕途上便颇为艰难,往往是屡起屡仆,上下浮沉。康熙三年,才因其才名为世所重,方迁刑部尚书。龚鼎孳为人狂放不羁,反复无常。经常有不合时俗的举止,而受到当时人的讥笑。清人孙昌龄曾贬斥他说:“惟饮酒醉歌,俳优角逐,前在江南,用千金置妓名顾眉生,恋恋难割,多为奇宝异珍,以悦其心。淫纵之状,哄笑长安。”

  妻子顾眉号横波,原为南京秦淮名妓,不仅貌美,而且工诗词,画兰花,诗风清丽幽婉,画亦著名,有《柳花阁集》。当时以才艺双绝,与文人名士交游甚广而名动一时。后来龚鼎孳娶之为妾,深得宠爱,时称横波夫人。

  《心史丛刊·横波夫人考》中有一则轶事说,龚鼎孳之所以投降李自成,接受直指使的职位,就是因为他“生平以横波为性命,其不死委之小妾”。可见龚鼎孳对顾的宠爱。他曾为顾眉生作诗多首,称她为“善持君”,被当时的文人戏称为“善持夫人”。

  龚鼎孳沉溺声色,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在当时也很为人所非议,被孙昌龄责之为:“已置其父母妻子于度外,及闻讣而歌饮留连,依然如故,亏行灭伦。”在清初,统治者为巩固统治,进一步加强封建专制,而竭力强调儒家伦理纲常的背景下,他的行为自然得不到统治者的赏识,而因“素行不孚众望”多次遭到清廷的降级贬职。

  龚的元配夫人童氏却操行贤节远胜过了龚鼎孳。她曾两次被明朝封为孺人,在明朝灭亡后,龚鼎孳降清,她不仅独自在合肥居住,不随龚进京,而且拒绝接赏清王朝的封赏,同龚的行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另一方面,他又因能保护文人学士,为民请命而享盛名,而且惜才爱士,对困厄贫寒名士常倾力相助。有“穷交则倾囊橐以恤之,知己则出气力以授之”的名声。又由于他富有才气,洽闻博学,诗文并工,因此,在文人中声望很高,时人把他与江南的钱谦益、吴伟业并称为“江左三大家”。

龚家其实也是个外来户,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移民。

  安徽省图书馆里珍藏有八卷本的《龚氏宗谱》,是由其后代龚照昕、龚照瑗等主修。上面记载龚家始迁祖:(明)俊,字一山,行一,由江西临川迁合肥。而本支的第一个名人为龚鼎孳。

  说起龚鼎孳,许多年轻一些的合肥人也许并不熟悉。但提起稻香楼,大家就耳熟能详了,那原先就是龚家的。

  清朝初年,龚鼎孳的弟弟龚鼎孠从浙江仙居知县退归后,在合肥建稻香、水明二楼。其中稻香楼很快成为合肥名胜,文武百官和名人迁客都喜欢来此,登楼凭栏,赏四时景致,览八方风情。

  彼时,礼部尚书龚鼎孳曾携如夫人顾眉生数回合肥,住在稻香楼,与地方文儒互有唱和。

  关于龚鼎孳,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可谓毁誉参半。他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文学家,洽闻博学,诗文并工,在文人中声望很高。同时,他还因保护文人学士,有“穷交则倾囊橐以恤之,知己则出气力以授之”的名声。

  但在官场上,他却又因为侍奉三朝而有“贰臣”的恶名。

  龚鼎孳是明崇祯七年进士,先任湖北蕲水县令,后升兵科给事中。崇祯十六年,李自成攻陷北京,龚鼎孳投井自杀,被人救起后辅李自成,任直指使。

  清顺治元年(1644年),睿亲王多尔衮进京,龚鼎孳迎降。顺治三年,曾受弹劾,后因其才华得皇帝赏识仍任原职。康熙十二年九月十二日(1673年10月12日)病卒。

龚鼎孳文思敏捷,才华横溢,往往数千言的文章,能够一挥而就。且词藻缤纷,都不点窜。他的文风多受杜甫的影响,为文作诗,情感深厚,常常有悲凉感慨的作品,所以吴梅村说“其侧怛真挚,见之篇什者,百世下读之应为感动”。但他的作品反映现实的深广度不够,多为吟风弄月的宴饮应酬之作,文学成就不如吴伟业、钱谦益二人。

  《定山堂集》包括《诗集》四十三卷,《诗余》四卷。《诗集》卷一、卷二为五言古诗,卷三、卷四为七言古诗。卷五至卷十五为五言律诗,卷十六至卷三十二为七言律诗。卷三十三为五言排律,卷三十四、卷三十五为七言排律。卷三十六至卷四十三为七言绝句,各卷均按年代为序编排。《诗集》前有吴兴祚、周亮工、吴伟业、尤侗、钱谦益等人的序。《诗余》四卷,编年排次,前有丁澎作序。诗集中的作品大多反映了他身历几朝更替的生活经历和内心体验,吴伟业序称其诗:“有感时佗傺之响而不孜于和平,有铺扬鸿藻之辞而无心于靡艳。”龚鼎孳写诗多是凭借才气,遣词缛丽,用典富赡,可是往往剪裁不够,再加上他的诗多为宴饮酬酢之作,往往显得“词采有余,骨力不足”。

  不过,在他身经变乱有了切实生活感受后,也写了出了一些内容深厚,笔力矫健的佳作。如七古《多陵篇用李空同汉京韵篇》、《寿白母长歌一百二十句》、《挽船行》。律诗《过城东戚贵诸里第》、《秦淮社集白孟新有计纪事和韵》、《丘曙戒侍讲谪琼州》。绝句《上巳将过金陵》、《灯屏词次牧斋先生韵》等,无论感慨兴亡,叙述友情,还是反映民生疾苦,均写得情意深挚,气韵不凡。龚鼎孳虽然先后投降李自成和清王朝,而因此被世人视之为丧失名节的人,但在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潜伏着对故国的追思和对往事无限怀念的情感。在这种感情的作用下,他同许多明朝遗士故人还是有着密切的联系。《碑传集补》记载:“时鼎革方新、新朝耆旧多混迹于酒人画师,以寄其宅傺幽忧之感”而龚鼎孳则“开东阁以招之,分余明以照之”照顾蔽护这些人。

  在他被迁为刑部尚书后,曾为傅山、阎尔梅、陶汝鼎等明朝遗士开脱罪责,使他们免遭迫害。在清朝为筹集连年穷兵黩武所需的浩大军费兵饷而横征暴敛,赋税沉重的情况下,多次上书,为江南请命。还曾因为“司法章奏,事涉满汉,意为轻重”,而降八级调用。从这些事例中,我们可以看到龚鼎孳内心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为了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变节屈膝,另一方面对故国旧朝又不以彻底忘怀。一方面为仕途发达苦心经营,另一方面又因直言陈谏而屡遭贬斥。这种心境也自然地反映到他的诗文中,因此《定山堂集》处处萦绕着一种伤感的情调。

  在《诗集》中,花愁泪痕、寒雪孤鸿、疏灯萧瑟等凄婉的词词充斥诗文间,借酒消愁更是他聊以自慰的方式,于是“酒阑歌罢”、“泣然罢酒”、“灯残酒尽掷杯裂”之类繁华去尽,无可奈何的情怀一诉再诉。

  他在《潭影堂诗序》中无限追忆地记叙了“余方垂髫”时,在“江淮南北晏然无事”之际,与少年伙伴集会于深柳园亭,“酒酣顾视,意气飒然,横绝四海”的意气风发,今昔相照,不由得感慨万千“曾几何时,干戈满眼。向为读书游息之地,概已荡为昆明劫灰,而尘海飘零,岁月如流,吾亦冉冉其将老矣”。于是有象《五十谢客启》这样的作品“谢绝酬应,屏迹空山,借禅诵以消解悲哀,却荤酒而无滋罪业”,表达了渴望超越现实,寻找解脱的心情。

  在《定山堂集》里,除了哀叹自己的身世心境外。也有许多反映清初社会生活的作品。如《挽船行》“兵船积甲如山陵,千夫万卒喧催徵。悉索村巷闭空舍,枵腹负舟那即能”。《岁暮行》“荒叶落寡妇泣,山田瘦尽无耕农。男女逃窜迫兵火,十年不见旌旗空”。反映了由于清政府连年征战,抓丁催饷,横征暴敛给人民带来的沉重灾难。因此诗人热切地期待“何时戍罢科赋轻,饥鹄归飞有完宅”的局面早日来临。表达了希望清政府休兵薄敛的强烈要求。

  诗集中还有一些寄寓亡国之恨的作品,如《秋日感怀六首》“碧瓦朱楹半劫灰,曲池衰柳乱蝉哀。飞虹桥外清宵日,曾照含元凤辇回”。写出了明朝之后,宫室衰败残破的凄凉景象。“千年云物惊弹指,又过销魂万岁山”对崇祯皇帝自缢煤山,寄予了深沉的悲哀和无限伤感。

  该书曾刊刻于康熙四十二年(1673年)。雍正时禁毁钱谦益的文字,因为书前有他所作的序,加之龚鼎孳诗文报力烘染感伤时世,盛衰变幻的悲凉氛围,既有眷念故国之情,又有不满清廷之意,因此被连同全书板片入缴藩库。世传很少。到了光绪九年(1883年),龚鼎孳十四世孙龚考绪,收集编辑故乡所存残书抄录成卷,付梓,仍然为《诗集》四十三卷,《诗余》四卷。

顾眉,字眉生,秦淮名妓,人称横波夫人,后为龚鼎孳宠妾。秦淮诸艳皆是色艺双全能诗善画之人,更为难得的是她们的民族气节,巾帼不让须眉,令时常往来的一干名士汗颜。龚鼎孳大顾眉四岁,年轻有为。龚鼎孳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外放到蕲水做县令。那一年他北上过金陵,如此认识了顾眉。

  龚鼎孳登上眉楼,遇见了名妓之一的顾眉,就一见钟情。这个小他四岁的女人,此后成了他毕生最爱。

  “一世二世孤苦伶仃,三世四世渐有书生,五世出一高僧,六世车马盈门……十三十四两代翰林”。——清代庐州城内关于龚家的民谣。

  时光倒回那一年的春天。龚鼎孳离开湖北,前往京城赴任,途经六朝烟水之地:金陵。金陵,这座与北方皇城遥遥相对着的江南城市,弥漫着文雅而香艳的气氛。所谓“欲界仙都,升平乐国”,是每个文化人向往的胜境。不仅气候湿润宜人,景色秀丽,物质繁华,更重要的是,这里聚集着全国最美丽最有风情和才华的女人——秦淮河畔的名妓们。

  在金陵,最好的时光是夜晚:“每当夜凉人定,风清月朗,名士倾城,簪花约鬓,携手闲行,凭栏徒倚。忽遇彼姝,言笑宴宴。此吹洞箫,彼度妙曲,万籁俱寂,游鱼出听。洵太平盛事也。”

  外有虎狼,内有流民,局势不太平,士大夫们却大都仍在享受着太平的奢华。名妓文化与名士文化成了社会上两道夺目异色。名士诗酒风流,文采与清谈共举,名妓高张艳帜,才华与美貌并重,二者惺惺相惜,水乳交融,不论谈政治,谈恋爱,抑或谈诗论文,都在这秦淮河畔一座座精巧华丽的小楼里。“复社四公子”就是常客。如今,又多了一个政坛新秀,未来“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龚鼎孳。

  顾眉原名媚,字眉娘,后改名为顾眉。据著名风流浪荡子弟余怀的记载:“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肢轻亚。通文史,善画兰……时人推为南曲第一。”

  她住的地方叫作“眉楼”,“绮窗秀帘,牙签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设左右,香烟缭绕,檐马叮当。”时人戏称之为“迷楼”——隋炀帝在江南建造的豪华宫殿,据说是仙人进来,都会迷失本性的地方。

  在金陵那些奢华的宴席上,没有顾眉,举座就愀然不乐。受欢迎到这个地步,靠的当然不仅仅是容色。这位妩媚多才,长袖善舞的名妓,名声如日中天,也有她自己的烦恼,也是秦淮河畔所有烟花女子的共同烦恼:终身如何?没有谁想一辈子沉沦这里,总该找个好人家,做妾侍也无妨,要堂堂正正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

  顾眉裙下之臣多不胜数,相传更有人为得不到她的爱而自杀。然而,过惯了奢华生活,一般家境的人她无法下嫁,有钱有势的人,又多半伧俗不入她的法眼,或者干脆就是个实在不想近身的糟老头子。就在这无可奈何之际,天上掉下个龚鼎孳,年貌相当,温柔多金,还有似锦前程。两人顿时好得如胶似漆。

  龚鼎孳在爱情方面,也有着他人万万不及的大胆。时代风气使名士美人相得益彰,但玩玩可以,真要把一个妓女娶回家,大部分读书人还是不愿意的——再会画兰花也是妓女啊!有损其名声与仕途。比如陈子龙,就谢绝了柳如是的热烈追求,使得小柳只得转而去追求老头儿钱谦益。董小宛更惨,孤身弱女,乱军之中狂追冒辟疆数千里,勉勉强强换来个妾侍名分,二十几岁就过劳死了,死后冒公子写文悼念,口口声声还在强调自己的不得已。卞玉京苦恋吴梅村一辈子,他一辈子硬是没娶她,在明朝不娶,在清朝还是不娶。

  龚鼎孳就不理这套,与顾眉相好没多久,他便郑重地把一首求婚诗呈在妆台之上:“腰妒杨柳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秦楼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这时候,犹豫的反倒是顾眉了。可能她还年轻,还没享受够这蜂围蝶绕的骄傲,像名贵的牡丹花,被恭维着逢迎着,一句话一个眼色就能拨弄得许多人神魂颠倒,种种日常行动和恋爱中的自由,名妓生涯有苦楚,与良家妇女相比,另样的快乐可也多得很。又可能,像她这样年纪轻轻就久历情场的女人,对一切山盟海誓都本能存疑……总之,她只是应景地含糊地先答应下来。实际上,自龚鼎孳离开后,她仍玲珑地在秦淮河畔与各色人等周旋物色着。

  别后鱼雁来往,龚鼎孳写了无数热烈的情诗,后都收在自传性传奇《白门柳》里。今天展读,只见一片浓郁化不开的爱意。

  初见,他笔下的她是这样的:“晓窗染研注花名,淡扫胭脂玉案清。画黛练裙都不屑,绣帘开处一书生。”原来顾眉也喜作书生打扮,香闺之中,书案明净,衬着个素淡文雅的人儿,和寻常脂粉多么不同。他有着获红颜亦获知音的喜悦。

  日日缱绻,他暗里发下誓愿:“搓花瓣、做成清昼。度一刻、翻愁不又。今生誓作当门柳,睡软妆台左右。”词风炽烈,有着小儿女初坠情场的天真痴缠,实打实是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艳词。如果说这还只是床弚间的情不自禁,这一首:“手剪香兰簇鬓鸦,亭亭春瘦倚栏斜。寄声窗外玲珑玉,好护庭中并蒂花。”就更显出满心的怜惜,真爱一个人时,那爱意中肯定是存着怜的,总觉得对方在这宽广冷酷的世界是如此柔弱,想要好好地护着她,离开她就觉得很不放心。

  “才解春衫浣客尘,柳花如雪扑纶巾。闲情愿趁双飞蝶,一报朱楼梦里人。”进京后的龚鼎孳有两副嘴脸,一副放在政坛,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另一副面对远在南方的恋人,如春风温柔,如春水缠绵。在这种感情攻势下的顾眉,心思也不知不觉地融化了。也就在这段时间,她偏偏又碰上了一场飞来横祸。

  眉楼的客人之中,还有一位从浙江来的“伧父”,粗俗不通风情之人,却是南京兵部侍郎的侄子,这位二世祖当时被顾眉应酬得还行,正欢喜中,却发现美人对另一位“词客”——据孟森先生考证,就是后来为顾眉自杀而死的刘芳——更加宠爱,于是醋性狂性大发,和另一位被冷落的客人合谋,诬陷刘芳偷了他的名贵酒具,一状告到官府,其意是想让顾眉也被官府传讯,折腾她个没脸见人。

  顾眉再精明能干,也着了慌,幸亏她的男粉丝们纷纷出面帮忙摆平。余怀发挥文人特长,写下铿锵有力的檄文,公告天下——天下人哪管这事,主要是给一帮闲得发慌的文人及官僚们看。正好余怀做过南京兵部尚书的幕僚,“伧父”叔叔顾及这层上下级关系,就把侄子痛斥一顿,撵回老家去了。又由陈则梁出面,让顾眉摆酒给“伧父”陪了情,一场闹剧才算收场。

  事情过后,还是陈则梁,复社名士,顾眉刚出道时就结下的蓝颜知己,苦口婆心地劝说顾眉,人世艰险,如此下去不是了局,赶紧择善而嫁了吧!陈则梁也有意思,暗恋顾眉半生,始终把自己放在“至交”和“闺密”的位置上,不管他怎么想的吧,出于无奈还是自愿,此刻说出这番话来,也颇令人敬佩其风度。顾眉也深知此话为苦口良药,加上才吃了一吓,浮华心性为之一敛。就此果断决定:嫁给龚鼎孳吧!数来数去,也就属他条件最合适,看上去也最实心实意的了。

  崇祯十二年的七夕,二十五岁的龚鼎孳向二十一岁的顾眉流露出求婚之意。崇祯十五年初,因为龚鼎孳尚在京城任职,她先充任金陵外室,一年之后,她翩然来京团聚。

  崇祯十五年秋,顾眉关掉眉楼,离开金陵,千里迢迢北上投奔情郎。此时,李自成、张献忠的部队已经攻近北京,后金的大军也已经压至山海关。一个从小锦衣玉食且裹着小脚的年轻女子,要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跋涉,也真是勇气十足。

  顾眉在路上足足走了一年,才到达京城,满身尘土、蓬头垢面地与龚鼎孳相见。因为时乱,龚鼎孳的原配夫人及儿女都留在合肥,他独自在京,以谏官的卑小职位,连挑当朝大佬,最孤立无援之际,得顾眉不顾死活地来到身边,自是欣喜若狂,感激不尽。也就悍然不顾物议,把这青楼女子给娶了,由此被政敌弹劾而贬官,他却坦然说道:“翦豹天关,搏鲸地轴,只字飞霜雪。焚膏相助,壮哉儿女人杰。”国势危急,风刀霜剑中,是那位女士,在鼓励和支持着我呀!

  顾眉到京五十天后,龚鼎孳便被关进了大牢。明朝狱事之黑暗惨酷,龚鼎孳又是因弹劾权贵入狱,更显情势不妙。顾眉不怕受牵连,一直在狱外等他出来。她的坚守给了龚鼎孳莫大的勇气。

  “一林绛雪照琼枝,天册云霞冠黛眉。玉蕊珠丛难位置,吾家闺阁是男儿”。“九阍豺虎太纵横,请剑相看两不平。郭亮王调今寂寞,一时意气在倾城”。龚鼎孳狱中写下的诗词,都在感念着顾眉,说她有男儿的气概,说她的侠义与深情,比及从前太平时光那些情词,多了许多患难与共的凝重。

  崇祯十七年二月,龚鼎孳出狱,在赠顾眉的词中他写到:“料地老天荒,比翼难别。”生死不渝的牵绊,从此正式建立。回想龚顾二人的姻缘,或许曾有着风月场上的轻佻与计量,不能否认,更有着那个时代其他名士美人间难以企及的真与诚。这真诚,是被岁月考验而沉淀下来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冒辟疆与吴梅村两位,怕烟花女子坏了自己前程,却终身在功名路上奔波得辛苦万分,收效甚微。浑不吝的龚鼎孳,倒是一路青云直上。

  但是两个人的好日子没过上多久,局势动荡,李自成攻城,崇祯帝自缢,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朝的官员们有三种选择,逃跑、投降或者殉国。龚鼎孳选择了投井,但事实上,龚鼎孳不是真的投井,只是避祸,那原是一口枯井,他带着顾眉躲在里面。

  从井里面出来后,龚鼎孳投降了大顺军,接受直指使之职,巡视北城。不久,大顺政权失败,龚鼎孳又投降了清朝。投降之后,龚鼎孳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仕途。有人骂他是“明朝罪人,流贼御史”,又有人说他在江南千金置妓。在这个时期,龚鼎孳还留下了很多与顾眉一起生活的诗句。虽然外面动荡不安,但是那段时光对龚鼎孳和顾媚来说应该是段犹如神仙眷侣般的日子。龚鼎孳的放浪形骸,屡屡成为公众攻击他的口实。

  顺治十四年十一月初三,是顾眉三十九岁的生日。这个时候正巧他们二人北上路过金陵,因此顾眉特意请来曲中姐妹一聚。顾眉从嫁给龚鼎孳那一天起就想给他生一个儿子,这是她多年的心愿,但是却一直都没有实现。顺治八年,他们居住在西湖边上,顾媚经常去庙里烧香求子,可惜顾眉最终还是没有如愿以偿,没有求到儿子。四十岁那年,她生下一个女儿,数月后出天花不幸夭折。

  顾眉唯有依凭龚鼎孳的爱而活着。他帮她挣来了一品诰命的头衔,据说这头衔本来属于正室童夫人,但是,童夫人说,我已在前朝两度受封,这次封赏,让给顾太太也可。四十五岁那年,顾眉去世,相对于她风雨飘摇的姐妹,这已是善始善终。

少年聪颖

  在安徽合肥,关于龚家的故事很多,不仅坊间口口相传,而且还收集在有关故事集里。

  在龚大塘采访时,听到老辈人讲的两个龚大司马对“对子”的故事很有味道,一个是夸他从小就是神童,一个是损他徒有虚名。

  据传龚大司马小时候非常聪明,读书过目不忘。有一年,其父送他去赶考,当时考生很多,要按顺序排队入场。由于他年幼人小,父亲只好将他架在颈脖上。轮到他时,主考大人见是一个小孩骑在大人脖子上,问明情况,随口出了一联:“小学生将父作马。”他不假思索地答道:“老大人望子成龙。”因为考生很多,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主考大人又从《孟子》“古之为市者”句中出了“以左右望”一句为上联叫他对,他以《中庸》中第二十二章末尾一句“与天地参”来对答,非常贴切。这则故事至今仍为人乐道。

  另一则故事说龚大司马有一年衣锦还乡,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快要进入合肥城门口时,马路中间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在用石头叠桥玩耍,旁若无人。差役上前一脚踢翻几块石头,喝叫小孩快快让路。这个小孩站起来质问差役:“为什么要踢我的石头?”差役大声喝道:“龚大司马到此,你小孩胆敢拦路,真是该打!看你是小孩,就免一顿打,快快滚开!”小孩不服气地说:“要我让路不难,你去请龚大人下轿来见我,我出个对联,他若能对出,我就给他让路,不然请他另走别处。”龚大司马要小孩当面出上联,小孩不假思索随口念出:“踢去垒桥三块石。”龚大司马搜肠刮肚,思索半天,一时竟对答不出,只好吩咐差役改道回府。

  龚大司马回到府里后闷闷不乐,茶饭不思,他姐姐来看他,问他有什么不乐意的事情,为何心中不快?他把路遇小孩拦道出对联的事说了。他姐姐问明小孩出的上联后,就对他说下联可对:“剪开出路二重山。”

  龚大司马一听姐姐对的下联真妙,喜不自胜。第二天又坐着轿子到了那里。小孩正在等他,问他是否对着下联了。龚大司马说昨天自己心里烦乱,一时没有想出,这上联有什么难对的,说着就念出下联。小孩一听哈哈一笑,说这不是你对的,而是一个女子对的。龚大司马问何以见得,小孩说只有女人常用剪子,“剪”字应当换个“劈”字,“劈开出路二重山”才贴切。两座山连在一起,用剪子能剪开吗?我只知道劈山开路,没有听说过用剪子剪开山的。龚大司马听了小孩的话,羞得满面通红,再也无话可说了。

龚湾巷

  在安徽省合肥市,龚大塘的出口处就是永红路,过去叫“龚湾巷”。龚家在合肥是大户人家,关于他们的故事自然也很多,最著名的就是“龚万巷”的故事。合肥市文化馆编著的《合肥民间文学》讲述了“龚万巷”的由来。

  当年这里曾居住着两户相邻的人家。一家姓龚,家主为朝廷重臣,人称“龚大司马”;另一家姓万,家主为地方权贵,人称“万大老爷”。这两户人家虽相邻多年,但并不来往。好歹是左邻右舍,各走各的门,各用各的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孰料这年,龚、万两家同时大兴土木,翻建房屋,均欲将各自山墙向外延伸,以扩大房基,结果引发了争吵。你不允我不依,一时间吵得天昏地暗,直吵到县衙老爷那里。龚、万两家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县衙老爷乃七品芝麻小官,岂敢轻易判决,以致官司迟迟没有结果。

  龚家气愤难忍,派管家人持书星夜赶往京城,禀报龚大司马,希求龚大司马出面干预,以振族威,出掉这口怨气。远在京城的龚大司马接到家书后,起初确也很气恼,好在其妇人乃一知书明理之人,闻情后淡淡一笑而劝道:“相邻相争,只为一墙,何值如此。汝乃朝廷要臣,官居高位,对此区区小事,当大度才是,让人几尺何妨?”

  龚大人闻妻言之有理,顿时息怒,随即付书一封,交管家人带回。龚家人接到龚大人来书,拆开一看,见书仅诗一首。词曰:“千里来信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还在,不见当年秦始皇。”龚家人见言,皆息怒默语,悄悄将与万家相邻的山墙拆除退后三尺。

  龚家一反当初的举动,使万家很受震动,愧疚之余,也仿效龚家做法,主动将与龚家相邻的山墙退建三尺。这样一来,使得龚、万两家宅居间形成了一条六尺宽的巷道。人们便把这条巷道称为“龚万巷”,叫来叫去叫白了,就成了后来的“龚湾巷”了,即如今的“永红路”。

龚鼎孳在清初颇具盛名,与钱谦益、吴伟业在诗坛上被称为“江左三大家”。三大家出处相同,均为《贰臣传》中人物,但在对三人诗歌的评价上,时人及后人均有低龚之意。综观龚诗,其中酬答、和韵之作较多确是实情。在《定山堂集》四十三卷中,三分之一多是此类作品,都标有“送”、“赠”、“和韵”、“次韵”等字样,但不能因此断定,此类作品俱是内容空虚的无病呻吟之作。作者以为,其实正是在这些作品中,龚芝麓自然地流露了出了故国之思与身世之感,抒发的是毫无事先人为经营的真心实感。

  龚鼎孳诗中很大一部分是表现对仕清的自责与悔恨,也就是失路之悲。“失路”一词在龚诗中运用最多,其出现频率之高都是他同时代的文人集中所少见的。再如著名的《初返居巢感怀》:“失路人悲故国秋,飘零不敢吊巢由。书因入洛传黄耳,乌为伤心改白头。明月可怜销画角,花枝莫遣近高楼。台城一片歌钟起,散入南云万点愁。”

  在龚鼎孳大量的送别、怀人、赠答诗中,“失路”这一意象被广泛使用,凡表现内心忏悔、自责、沧桑、羞愧的种种复杂感情,他俱以此意象概之。如作于康熙四年的《老友阎古古重逢都下感赋》:“城南萧寺忆连床,佛火村鸡五更霜。顾我浮踪惟涕泪,当时沙道久苍凉。壮夫失路非无策,老伴逢春各有乡。安得更呼韩赵辈,短裘浊酒话行藏。”阎古古即阎尔梅,乃是龚之旧友,明亡后,阎因抗清被逮捕,两人多年未见。既而重逢,加以龚即将为阎了结此案,故惭喜交并,欲其他友人如韩圣秋、赵友沂等共来叙重逢之乐,此诗将龚面对老友时的喜悦、羞愧、表现得细微入神。面对老友、故人,龚鼎孳不掩饰对自己“失路”的内疚、自责与惭愧。

  在龚鼎孳的诗集中,除了失路之痛这个主题外,故国之思也是另外一个重要主题。在《如农将返真州以诗见贻和答》一诗中,就表达了龚对故国的强烈思念:“曾排阊阖大名垂,蝇附逢干狱草悲。烽火忽成歧路客,冰霜翻羡贯城时。花迷故国愁难到,日落河梁怨自知。隋苑柳残人又去,旅鸿无策解相思。”姜埰,字如农,明未因言事被遣戍,龚鼎孳曾三次上书相救。明亡龚入仕新朝,姜则坚守气节不仕,是当时著名的遗民。此时二人重逢,已是江山易帜,友仇皆散。“花迷故国”之愁、“日落河梁”之怨,形象而确切刻画出龚的复杂心态,即有对故国深切的爱恋,又有对自己李陵身份的惭怨。“故国”作为与新朝对立的意象和传统文化的载体,对其的追思与怀念即表现了贰臣对失路之行为的深切的忏悔,也表现了贰臣诗人与遗民共同的文化品格,这也是他们虽然政治立场大相径庭,但私交却甚笃的重要原因。龚鼎孳的故国之思可说是无处不在,无论是在热闹的歌舞场中、酒宴席前,还是在思朋怀友、伤春悲秋,都能引起作者浓重的故国之思。故国如同缕缕萦绕于心中的细丝,触一端而动全身。

龚鼎孳有清才,在明即与文人学士广泛交往,著名者便有吴伟业、钱谦益、冒襄、方以智、阎尔梅、万寿祺、曹溶、余怀、纪映钟、杜浚、龚贤、陶汝鼐、周亮工、李雯、曾灿、顾与治、邓汉仪等一大批,另有王紫稼、柳敬亭等艺人。又因能保护文人学士,吴伟业称赞龚鼎孳为官“唯尽心於所事,庶援手乎斯民”。清代著名词人陈维崧年轻时落魄潦倒,就得到龚鼎孳的慷慨相助,这使陈维崧一辈子都对其念念不忘。

  龚鼎孳洽闻博学,诗文并工,在文人中声望很高,时人把他与江南的钱谦益、吴伟业并称为“江左三大家”。工书,善山水。诗画皆得父孚肃之传,画山水,笔墨苍郁沉厚;尝书送魏环极诗卷,间作山水苍郁沈厚。有一方闲印署:“临川二十七”世孙。诗与吴伟业齐名。诗风多受杜甫影响,作诗情感深厚,于婉丽中亦多寓兴亡之感,吴梅村说“其侧怛真挚,见之篇什者,百世下读之应为感动”。但其作品反映现实深度不够,多为吟风弄月的宴饮应酬之作。早年词作以“艳宗”为风尚,继而“绮忏”,晚年成于“豪放”,以意象绵密、着意锻炼、好用拟人、善于和韵为主要风貌,在清词史上独具特色,是清初词坛的主持者之一。

  著有《定山堂集》47卷,其中《诗集》43卷,《诗余》4卷。初刻于康熙四十二年(1673)。雍正时禁毁钱谦益文字,因书前有钱序,加之龚氏诗文内有碍语,全部板片入缴藩库,世传很少。光绪九年(1883),龚氏十四世孙龚考绪重为辑集付梓。